散文诗非处方用药之第一疗程

 

爱斐儿

甘草

迎风就想流泪,转身就哮喘咳嗽。

症状与冷热、与阴阳、与金木水火土无关。

你眼中的火星,你指尖的烟草味道,能止咳平喘,息风定惊。

注定这一生将被你缠绕,病因和秘方都是你。

今夜,谁似我倒提影子,灵魂出窍。

用自己的眼看清灰烬中抟火的心;用诗歌的手指抠出灵魂深处的灰尘,用日甚一日的煎熬搬开西西弗斯的石头。

坐在一旁,发烧,寒颤,流泪,咳嗽。

你埋下了病根,带走了草药,一遇分离就复发。

那个病得不轻的人,一定是爱上了白天的星星,夜空的太阳,继发了症状多变的后遗症。

使君啊,一个“念”字,怎能拯救病中的世界重回太平?

.2.25

可待因

所有的等待都有原因。

菩提等如来。拈花等微笑。因果等轮回。

我等你,今生的命运。

等到羊群找到了牧人,琴弦找到了知音;

等到金秋穿越了绿色的森林,时间不改变速度的一贯;

等漫山遍野的野罂粟找到了病因般的美,等到真理般的诗歌成为一种瘾。

我等在文字的那端。

等不来被爱就去爱你。

天色尚早。道路上的人间正行走着微暖的春寒。

打扫完前尘往事与来世轮回,剩下比虚无更真实的余生足够等一次美景重现。

无论早晚,伴随恍惚的清醒与醒后的麻醉。

症状必须是爱到痉挛,疼到不能忍。

剂量是关键。

适量的等是药。过量的等是毒。

不宜久服。成瘾难戒。

.3.2

穿心莲

一箭穿心。

留下寒凉与苦味。

穿心而过的空洞,疼得比莲花要美。

比雪莲更耐高寒,在深夜白得尤甚。

谁会在命里遇见你?仿佛火遇见了金。

风不吹,它也会吐出悬在舌尖上那个滚烫的名字。

苍茫抱紧夜色,你在火焰中制造飞雪降临。

花开得沉默,心飞得恍惚。

太轻的誓言和太重的命运之间,一种爱怎样摆放才能平衡一个人的一生?

.3.10

木蝴蝶

谁会高挂秋天,把心事刻在云朵下面?

把一场秋水交给最后一场大风,眼含压低的翅膀,回到时间之外。

以直白凝望天地间的无限,以伤怀畅想不能飞越的那道高山。甘心做你搁在抽屉里的一味药,自制苦、甘、凉保暖,自备车辇与盘缠。

经过你的肺、肝、胃,绕开你的心;只留芳香与甘甜,不留碾压与辙痕。

放弃蝴蝶的故事,不化身梁祝,只把命运悬在一棵树上,与阳光为伍,耐人间寒凉,坚持自己不飞翔的爱。

“不在你的心上就在你的脚下”。

.3.11

金银花

谁似我花开两色,一色爱天地,一色爱人间。

听,用金属的听觉;看,以花朵的眼神;思,以治病的路径。

以右翼炼金,以左翼打造纯银器皿,以月中玉桂研磨人世浮躁病因。

牵手连翘、薄荷与荆芥,用春水一盏,煎盛夏八分,加诗酒半盅,在水深火热的生

活中滚二三沸,热服,解世间温热虚浮表症。

以芳香率野菊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紫背天葵子组成五味消毒饮,调制金花银

蕊的济世药汁,化孤独痈疽、寂寞肿毒、谎言疮癣。

注定这一生我只能以清风梳头,露水洗瞳仁,以普世心肠挥霍命中的金银,气血同

清,三焦同治,用一味药的冷静覆盖灵魂的轻盈。

.3.14

人参

拿起,放下。这时重时轻的一生,这比天高的心,比纸薄的命。

曾经爱上密林深处的安静,微微闭上眼睛,白日梦涉水不深。

时常被游丝般的风声弄醒,被一滴露水悄悄蒙上眼睛,任身边的流水自己弹奏自己,任昆虫与黄莺以歌声豢养玲珑的精神。

每日餐风饮露,与诗歌音乐相伴,不谙人间疾苦寒凉,以掌状复叶采翡翠曦光以修身养性,而不必生长痛觉神经。

“心生的自由真的可以这样美!”如果不是遇见你。

从此把你的痛植根在我心里,把你寂寞的图腾放进我的瞳仁,把你挣扎的身影代替我想象的舞蹈,以为一生都可以这样延续背靠森林的快乐。

是不是我的模样和你相近就注定了这样传奇的命运,注定要以我的心养你的心,以我的气血灌注你枯竭的命脉,直至最后,别无选择地站在生死一线间,与你形神合一,为你起死回生。

.3.18

苦参

不能拒绝这个残缺的世界,一次只能面临死亡的一生。

苦与寒与生俱来,炎与凉伴生伴行。你无法抗拒苦寒的命运,亦无法改变自己的性味与归经。

一颗心因为沉重而深陷厚土,举出泥土那部分,却枝叶青翠,花朵幽香,它无意泄露你灵魂的真相。只因高蹈的生命必定携带旷古的孤独与寂寥,在面对沧海的时候展眉一笑。

你过重的心事可比苍茫夜色,忧伤一贯高过夜莺的歌声。无论向上还是向下,神经的突触总是避不开灵魂的呻吟,护佑血液运送人间温暖。

注定在没有回路的曲径,与毒风恶癞与豺狼狭路相逢,唤醒豢养在你左心房的精神虎豹(你磨砺的一把苦寒的宝剑)。你会选择拔剑相向,取敌人首级如探囊。然后,潇洒转身。在本草纲目之上,留下最后一个侠客式的背影。

.3.18

见血封喉

我有毒。

酷似最冷的杀手。

你看,熙来攘往的人群卷起漫天的烟尘。有人浑水摸鱼,有人口蜜腹剑,有人忘恩负义,有人蛇蝎心肠却穿着谎言的华服,有人先丧尽天良再借刀杀人……

只等尘埃落定,天谴的眼神自会扫过世道人心,—眼可敌万箭,见血即可封喉。

常有人假借我的镜像设计陷阱,把一个人的命脉搭在一张弓上,常常是弓玄未响,早有人自乱分寸,动不动就伤心而死。并带走真相,留下谜团,被一片浓荫越锁越深。

一颗心的“毒”已无人能解----那种超越百毒的感觉,如同一个人超越了恨。一边过滤红尘,一边深深地爱着--—这尘土之上此消彼长的事物。

新路宽了,古道瘦了。血液中多余的颜色已在时光中漏尽,只剩单色的灵魂手捧星星之火,等候在一处风景面前,直待深爱的事物必然穿越古今……

你不在的时候,我把自己抱得有多紧!

抱着温柔的初衷与节奏,拔光自身的刺,用绿叶取代手指和触角。

——以免自身的硬度,一念之间伤害一只手无寸铁的蚂蚁,动摇一颗温良大象的牙齿。

每一次低头,我都弯腰种下一棵红背竹竿草,它们像我爱你的信念一样,生长得根深叶茂。

只等稻谷中走出成熟,铁树中走出花序,天涯海角的天空被海螺吹香红红的莲雾,你翩然来到我的面前。

如果你像大地一样匍匐,我就弯曲云杉样高蹈的身子,对你说的每句话都尽量碧绿清透:“你好,椰风,你好海潮,你好芒果林--岭南的浓香与红晕……”

如果你像峻岭一样挺拔,我就张开浓荫把你抱在怀里,无毒、无刺、无阴谋。

如果你放弃了江山和王冠,我就接过你手中的缰绳,与你十指相扣,用我的胸口为你挡住迎面而来的台风。

即使劫后余生我的语言依然可以风平浪静:“忘记吧!那一座鸩酒与鹤顶红明争暗斗的宫闱。

我在,就不容别人为你制造新的伤口!”

.7.21

沉香

伤口高悬三尺之上,泪水凝结成香。透明过琥珀,坚硬过年轮。这脂膏,这星宿。

只说用恒河之水洗完长发再洗浮尘与积垢,坐于菩提树下。

听,谁的灵魂轻盈,谁的灵魂破旧?

是谁不一样长的十指,端不平尘世烦恼这碗水,致使江河在入海处倒流。

所谓永固的江山,不死的肉身,更比一缕青烟易朽。

伽南、贝叶,阿钵陀那……

渡海之时在深水中行走,把莲花举过头顶。途中先自沉香气,再履薄冰。

等明月有形,暗香留痕,一颗心已面壁成影。

它会被谁摘走,悬于腕上,垂于胸口?

别再用蔻丹染红手指头。

一双素手可燃香,点灯,在经卷上誊抄善因。以波澜不兴抚平灯油,自念心经沐浴灵魂。

等云生根,雨生烟,阳光普照。等素心兰发出誓愿,为一草,一木,为众生。

大慈大悲……

.7.30

珍珠

一颗瘿结必在喉中经历吐不出放不下的尴尬,一粒碳酸钙必在蚌中学会驾驭黑暗。一颗心只有比人们看到的样子更软,才能聚敛深层的光华,覆盖肉身表面的暗淡。

当你言无硬伤,目无尘埃,当你用丝绸把自己的内伤包扎得滴水不漏,可以出水了,且把六月当作生辰。

从此为王。面对大好河山昭告天下:朕不要千军万马、也不要人头落地。男人都去铸剑为犁,牧马,猎熊,疼爱妻儿;女人都采桑养蚕,编制丝线,缝补更漏。不愿成为良相的人,都去做良医,让他们去镇心定惊,清肝除翳,修补贫富间的仇隙,让肉糜和素食不再代表某种阶级。

鸡还没啼,谁就说黄粱熟了,还说陆地不长深海呓语。

“太软的心不能保江山永固,没有锋芒的宝器震慑不了社稷。”

这话顺耳,是谁说的?

创作谈

爱斐儿诗歌创作谈:诗歌与革新

爱斐儿

“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自古以来,诗歌都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情动于言而言之不足所以才歌咏的那部分。诗歌的存在,是与时间竞争的艺术,一代一代诗人一种长期的文化修炼,一种终生精神探索的成果。

汉诗有史以来,历经诗经、楚辞、唐诗、宋词、至今数千年,始终处于不间断革新的演进过程之中,诗歌的革新从未停止过,没有一种诗歌的形式都不能持久地一统天下。每次变革都与它的时代背景密切相关,从旧体诗到中国近代诗歌的革新与演变,即来自于西诗的催化。但是中国新诗发展百年来,辉煌不再,有人说,现代诗歌没有牢固的根基,没有令人信赖的文化气质,阅读诗歌就如同阅读一则情感报道或某种哗众取宠的奇闻发布,而不能带给他们阅读诗歌所应有的审美期许,这不能归咎于读者的审美水平,而是许多诗歌忘记了“诗歌的使命不是用一种出人意料的思想来迷惑我们,而是使生存的某一瞬间成为永恒,并且值得成为难以承受的思念之痛。”我们正处于一个大变革的时代,随着网络与读图时代的到来,现代读者对诗歌提出了新的审美要求,作为一名诗人,能参与其中,是我们诗人的幸运。诗歌变革的关键我认为主要是理清传统与创新的关系,即传统不是盲目地或一丝不苟地因循前人的风格,变革也不是对传统的完全彻底的抛弃,它应该植根于传统文化精神与气质,繁衍生出的更富有生命力的新的诗歌文体,比如诗经和楚辞,因其绵延着汉语的伟大传统,而成为我们整个民族的精神谱系中最重要的章节;所以说,诗歌的革新是一种趋势,它离不开时代变革的大背景。在新诗发展史上,中国诗歌界对散文诗的忽视和怠慢,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因为这种忽视直接影响了新诗多元化发展的进程,这也是新诗道路越走越窄的原因之一。我认为,散文诗在现代诗歌大背景下的发展,就像“诗之言阔,词之言长”所凸显的不同审美高度,势必会成为一种诗歌文体发展的新趋势。但是,这场伟大的变革仅靠几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它需要更多的诗人参与其中,把诗歌的变革当成自身融入时代的光荣使命,才会带来一个真正繁荣的诗歌景象。

就去爱你。。等不来被爱我等在文字那端爱斐儿:

名家评论

散文诗与非处方用药

敬文东

一种特定的文体,就是一种特定的视界,一种观看世界的特定角度,就是感受世界的特定方式。所谓散文诗,就是以作“诗”的方式写“散文”,就是寓“诗”于“散文”之中,就是“诗”成为“散文”中最明亮的那个部分。通常情况下,散文诗不仅要求诗的浓度和散文的散淡同时共存,还要求两者必须以恰当的比例相互搭配。在散文诗人爱斐儿看来,这个世界虽然病得不轻,而且病因繁多,却依然可以被直观,能够被有心人尽收眼底:“无人能从清洁的马路与街灯讨回野草与萤火,也不能从交易的肮脏和高墙之内,找回洁净与良善。”(爱斐儿:《深秋已至》)所谓直观,不过是散文诗特有的视界或感受方式起着凹透镜或凸透镜的作用:面对病得不轻的世界,诗的浓度要求诗句认领的火气必须怒目金刚、肌肉发达,散文的散淡既化解又包容了火气,让它处于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之中,处于平和、达观的句子之下,等待着在有眼力、有慧心的读者心田中重新活过来——被压抑的力量总是倾向于更有力量,甚至比更有力量还要多出那么一点点力量。在此,散文诗本有的口吻,很自然地转渡为爱斐儿口吻。那是“祈”求的口吻,也是“乞”求的语气,平淡却深切,轻巧,却用力深邃:“是时候了,或清算,或放手,无人可以把自己放逐在时间之外,逃开被生死抉择。”(爱斐儿:《深秋已至》)

人与文体总是倾向于商量着成长,商量着前进,直到完成某个特定的文本:如意的或不那么如意的。一味放纵文体的本意,个人愿望或意志将失去力量,文体将漫无边际地独自滑行于无岸之涯;完全不顾、无视文体的本意,个人意志或愿望将一支独大,大到能够流放文体,文体将成为无岸之涯,最终将消失于无岸之涯。偏左废右或废左偏右居然拥有同一种结局,正是文体与个人意志之间的吊诡、悖谬处;而两者兼顾,才是“商量”一词的正解,却又称不上妥协,或不必称作难听、刺耳的妥协。虽然在散文诗内部,诗的浓度与散文的散淡有无数种配方,但只有特定的配方,才能和特定之人的心志相匹配。《野草》就是诗人与文体恰切商量后,留下的经典文本,光彩夺目,汪洋恣肆,格外令人感动。它情感饱满,诗意浓郁,文本在气质上直呈奇崛之势,与号称“投枪、匕首”的鲁氏杂文判然有别。爱斐儿或自觉或不自觉地了解其间的奥秘,知道个人意愿和文体意愿之间恰切的修正比,明了诗的浓度和散文的散淡,应该按怎样的比例进行搭配,才与诗人自身的气质与意愿恰相对称、两相匹配,然后,才能以这种仅仅适合自身的比例、属于自身的比例,去面对将待处理的主题与素材,或者干脆说:凡间尘世以及包纳其间的一揽子事物。爱斐儿也许是仅凭直觉,就很幸运,也很准确地找到了个人气质和散文诗之间的接触点。凭借这个不可解释的阿基米德点,爱斐儿坐拥了与有病的世界相周旋的能力、机会与勇气。

依照阿基米德点的指引,遵照它的脾性,面对有病的世界,爱斐儿以倒叙的姿势,或以同义反复的口吻,道出了自己的心胸如何与散文诗在怎样的幅度上在进行怎样的共振与共鸣:“我不爱伤怀,只是容易被感动。”(爱斐儿:《水罐》)很显然,这是一个优秀、饱满、不乏冷静与沉着的散文诗出发点;爱斐儿并非不知道凡间尘世的真相,而是即便面对真相,也易于被感动,倾向于宽恕真相,甚至不惜以德报怨:“一颗心的‘毒’已无人能解——那种超越百毒的感觉,如同一个人超越了恨。一边过滤红尘,一边深深地爱着——这尘土之上此消彼长的事物。”(爱斐儿:《见血封喉》)在爱斐儿的写作处于相对成功的时刻,易于被感动的内心和散文诗(还有它内部的各组分)彼此商量着,将“以右翼炼金,以左翼打造纯银器皿。”(爱斐儿:《金银花》)巧合的是,很多年前,柏桦曾写道:“左手也疲倦……”我也曾写过:“用右手作恶,但保持左手的清洁。”当真是右手亲近恶,而左手一心向善么?事情的真相仅仅是:犹如每个人都是浮士德和梅菲斯特的合体,凡间尘世也是亦善亦恶的合金,因此,每个人都必须在隐喻的意义上,拥有对应于尘世善恶的专有部位。柏桦的左手倦于抓不住的善,我的左手徒劳地冀望于原本不存在的清洁,两者不但称不上积极的态度,反倒暗含着颓废、无奈和听天由命,倾心于失败,听命于破罐破摔;相比之下,爱斐儿的态度才称得上积极,她似乎更愿意“以月中玉桂研磨人世浮躁的病因”(爱斐儿:《金银花》)。

这是爱斐儿洞明人与文体间的关系后,明了何种样态与性质的修正比适合自己的内心情怀后,才得以做出的文学抉择;作为对文学抉择的正确呼应,或为了恰到好处地对称于文学抉择,爱斐儿以百倍的耐心,同散文诗商量甚至讨价还价、锱铢必较,最终,将诸多文本处理成“非处方用药”(她有一本散文诗集就叫“非处方用药”)。这就是“研磨人世浮躁的病因”,以及“研磨”出的阶段性成果(如果不说最终结果的话)。面对有病但可以被直观的世界,不需要夸张地引进CT和核磁共振,爱斐儿和她的散文诗就清楚地知道病在何处,甚至在某个轻而易举的瞬间,就知道处方在何处,药物在何处,煎制的方式是什么:“牵手连翘、薄荷与荆芥,用春水一盏,煎盛夏八分,加诗酒半盅,在水深火热的生活中滚二三沸,热服,解世间温热虚浮表症。”“以芳香率野菊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紫背天葵子组成五味消毒饮,调制金花银蕊的济世药汁,化孤独痈疽、寂寞肿毒、谎言疮癣。”(爱斐儿:《金银花》)或许,唯有个人意愿与作为文体的散文诗严丝合缝、榫卯相接之后,在已成的文本看来,疗救尘世之疾才如此简单,药物才如此家常,煎制的方法才如此简便易行。所谓非处方用药,就是不需要医生指导或遵照医嘱,从一决于良善之心的角度,每个人都能治疗自己,也治疗尘世;所谓非处方用药,就是诗人和散文诗一道善意地相信:这个世界确实有病,但尚未病入膏肓,还未达至晚期肺癌的高度或境界,仅凭随处可见的家常药物就能痊愈。有难以理解的阿基米德点撑腰,看似柔弱的爱斐儿反倒令人欣喜地敢于动用帝王的口吻:

朕不要千军万马,也不要人头落地。男人去铸剑为犁,牧马,猎熊,疼爱妻儿;女人采桑养蚕,编织丝线,缝补更漏。不愿成为良相的人,就去做良医,让他们去镇心定惊,清肝除翳,修补贫富间的仇隙,让肉糜和素食不再代表某种阶级。(爱斐儿:《珍珠》)

因为散文诗与诗人意愿间的恰切关系,以及诗的浓度与散文的散淡按适当比例进行搭配,总理河山之“朕”的帝王口吻,反倒显得温柔敦厚,拥有挥之不去的绵长力道;“朕”居高临下发出的指示或命令,仿佛在以善意的独裁,确保凡间尘世的清洁与健康,配合或呼应了家常的连翘、薄荷、荆芥、野菊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紫背天葵子……而在把更多的目光与心胸交付凡间尘世之后,爱斐儿愿意将同样的心胸与目光交付自身;她偶尔施爱于自己的时刻因此显得温馨,却不自恋;看似自我抚摸,却又是如此慷慨大方,令人心动和感动:“你不在的时候,我把自己抱得有多紧!”(爱斐儿:《见血封喉》)在这里,没有丝毫怨妇的神色和语调;杂于其间的,更多是对他者的强迫性理解,或者是强迫自己理解他者的紧迫性。这也是非处方用药,只不过这一次的药物用于自身,用于自身的脆弱,用于自身将落而未落的泪水,用于泪在眼角却有笑意装饰的脸庞,它历经凡间尘世之刀枪剑戟,在不断衰老,却因非处方用药而存美于沧桑。无论是碰巧,还是依靠出色的直觉,爱斐儿都算弄清了自己和散文诗之间血肉相连的亲缘关系;而在她弄清自己、散文诗和尘世间的关系后,更愿意固执地相信,即便在有病的凡间,爱与深情依然是值得的,依然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或许,正是携带此等心性,爱斐儿对尘世的书写,才是有效的,有力的;因此,看起来羞涩,实则饱满、坚强的句子诞生于爱斐儿笔下,不应该视作偶然的事情:

我等在文字那端。

等不来被爱就去爱你。

(爱斐儿:《可待因》)

年8月13日,广元南河。

敬文东,作家,蜀人,生于年深冬。初学生物,后学文学,年获得文学博士学位,现执教于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学术著作有《指引与注视》《流氓世界的诞生》《被委以重任的方言》《写在学术边上》,另有小说集《网上别墅》。

赞赏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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